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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散了,不代表不曾下雨,雨停了,積滿的水窪也不會消失。

即便不留痕跡,卻無法抹消存在。

就如同過去發生的事情,同樣無法改變。

 

大片光芒射穿雨後的的薄霧,夾雜地上蒸騰而起的水氣抹出一層柔和的白色光輝,靜靜地灑在了炎星原的身上。

「...頭好痛...」

炎星原扶著腦袋,從床上坐起,沉重的四肢酸楚不已,睡眠不足特有的疼痛於腦中上下翻騰。

腦海中,仍是少女對他的譴責。

「早知道就不要去多想那傢伙昨天說過的話了...幾乎沒睡著啊...」

嘴上雖然後悔著,但炎星原的臉上卻難得流露出了認真的神情,對平時調兒啷噹的他來說非常難得。

那傢伙...她那瞬間流露的感情,她在哭嗎?

少女眼角一閃而過的晶瑩,並沒有被他看漏,滿溢而出的情感,化為了淚水滴落,譴責著炎星原的內心。

「...總覺得,罪惡感很重啊。」

會吐露出發自真心的惡言,證明著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不過...」

只有一點令人不解。

「拋棄我的責任...?不是『她』所期望的我...?」

是在指些什麼呢?

責任與義務...?還有那個「她」指的又是誰啊...?

「有話就直說啊...所以才說女人心海底針..」

一邊發著牢騷,炎星原打開木製衣櫃,從裡頭拿出學校規定的純白校服,突然有些不自然的一頓,額角上浮現了一絲冷汗。

「等等...為什麼今天那麼亮?」

他平時習慣在約莫六點的時刻從床上爬起,那時就算是日照時間最長的夏天,也依舊只有昏暗的微光。

但是現在,純白的校服卻在窗簾縫隙滲入的微光照射下,發出了亮眼的反光,刺的他眼睛微疼。

「不會吧....!!??」

拼命祈禱著內心的預感不會成真,他戰慄的拉開了窗簾。

金光大盛,一股熱度穿透窗戶,直直射在了身上,太陽活力四射的發出燦爛的微笑。

大概,已經快要中午了。

「不是吧!?!?!遲到啦!!!!!!!!!!!!」

以常識來說,上課時間大概是七點到八點左右。

慘叫過後,炎星原的腦袋立刻飛速運轉起來,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畫。

怎麼辦?是要裝病請假?還是現在立刻衝去?

苦惱的盤起雙手,良心上乘載著兩個選項的天平左搖右晃,肩上的天使與惡魔互相拉扯。

人嘛,都不想被罵,即使可以無視百分之九十,那百分之十還是會令人鬱悶不已。

但是...他昨天才放生了沁昀和月瑤,不去道個歉情理上又過不去...

經過一番掙扎後,我終於下定決心,認命的背起空蕩蕩的書包,準備挨上一罵。

反正能見到他們也不錯。

他試著自我安慰,心中浮現的是月瑤那完全不可愛的身影,嗯,一點都不可愛。

這樣一想,去學校倒也沒麼難過了。

肩上掛著背帶,我推開了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依稀存在於地面的水窪,以及昨晚爭吵時的記憶。

因激動而沙啞的聲音,因憤怒而脹紅的臉龐。

「至於那傢伙...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炎星原思考了半秒鐘左右,果斷將那件事拋諸腦後,雖說有些無情,但就算空想也解決不了問題,等到她肯回來了,在找她談談吧。

迎著陽光的他,卻沒想到這一次的遲到,竟會大大的改變他的餘生。

 

校園內。

「還沒來嗎?」

它,抬頭仰望天空,那本該湛藍的畫布,如今已是一片慘灰。

「或許,昨天不該放他走的。」

它喃喃,伸手想觸及觸碰不到的天空。

「...」

 

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我不禁呼出一口濁氣。

所有學生都在驚慌的逃著,我手持著毀壞的具現化物質,肆意毀壞著教室,企圖增加更多的混亂。

羊群效應。

當人們,不,生物遇到難以掌控的情況,便會一味盲從的胡亂逃竄。

我如同牧羊人一般驅趕著他們到我想要的定點,並打算將手中的獵物——綁住的月瑤,跟著一起帶上去頂樓。

就在此時,有一個故意將制服衣領豎起、身戴一條金色墜飾的綠髮少年站了出來。

他來勢洶洶的向我吼著:「你是誰啊!你怎麼...」

聲音被我的攻擊強制中斷。

能量球在他身上爆破,只剩下軀幹的他緩緩喪失著自己的生命氣息,殷紅的鮮血在他的屍體旁畫出了一個漂亮的同心圓。

不可避免的,我臉上也沾到了他的些許體液。

我歪頭,輕描淡寫的看向那些已經僵住的學生老師們。

「請問誰還有意見嗎?」

一如我預料的,他們驚恐的大叫著,慌亂的往後逃跑。

逃離這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是地獄的場景。

「得趕快完成我的任務才行...」我低語,雖然中間發生了一個插曲,但這並不影響我任務的進行。

看著手中抓住被五花大綁的月瑤,心中不禁一陣煩躁。

得把她扛到頂樓去才行...畢竟我沒有任何飛行的辦法,憑著自己的臂力將她扛上去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還是把她叫醒好了...

我看向四周,似乎並沒有水桶之類的物品,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把她叫醒了。

我抓住月瑤的肩膀,不停搖晃著,口中邊喊著:「喂!醒醒!」

月瑤逐漸從昏迷中醒來,但是雙眸中仍帶著些許迷糊。

「沁昀?這是...哪裡?我剛剛...不是還在你家準備讀書嗎?」月瑤剛醒轉的聲音中帶著慵懶,單純中似乎還帶點誘惑。

然而現在的我眼中並沒有任何情感。

只有要完成任務的堅決和必要。

「情況改變了,現在給我立刻上去頂樓。」我的聲音帶著不容質疑的命令。

「什麼?」

月瑤似乎對我瞬間轉變的語氣感到困惑。

我將手上的毀壞物質用力扔向逃不遠的同學們,只見許多軀體因著爆炸帶起的狂風無助的飛起。

正好,充當障礙物也行。

「我不會再說第二遍,現在,馬上,給我上去。否則我就殺死你更多的同學。」

「你...!?」

眼中滿溢著殺意,我近距離瞪視著月瑤那開始晃動的翠綠色瞳孔。

「走。」

她悶悶的低下了頭,往樓梯邁開了步伐。

 

站在鏽蝕的鐵門前,我看著那粗鄙結構的爛鎖,冷哼一聲。

把月瑤微微往後拉,她狠瞪了我一眼。

我不在意,她是主人想要的東西,不論如何,絕不能讓她有半點損壞。

將自己手中的能量球再次往前扔出,脆弱的鐵門在強勁的爆破下往後彈至空中,眼前的障礙也隨之消失。

我拉住綁著月瑤的繩結,迫使她跟著我一起來到頂樓。

還得多虧了這所學校建在靈脈的集合點,豐富的靈氣讓我能成功構築出物質。

釋放出自己的毀壞物質,讓它們做為建材。

《至高無上的修羅之帝啊,汝之卑微奴僕在此請求,藉由毀壞為橋,以言靈為媒介,呼喚地獄的通道!》

以著言靈之力引導著那些毀壞物質在空中化做一個又一個的陰冷字元,緩緩的堆疊起一個以紫色為裡,紅色裹住的邪惡之門。

光是站在它的面前,身體似乎就要被那些龐大的邪念給撕毀了。

可這扇傳送門的缺點是,我無法透過這扇門回到「外域」,這只是粗製劣造的仿冒品,完全比不上主人所構築出的傳送門。

靜候了一會兒,眼看傳送門毫無動靜,大概是主人還沒發現,得在等候一些時間。

不過在那之前,有客人來了。

「喔?來者何人啊?」

「哼,吾乃斬獲神明之人...吾乃知曉始源開創與終結之人...懂?」

「少廢話。」

「...幹,你很沒有幽默感耶。」

說話的人雙手盤胸,擺出「真~~~是受不了你」的姿勢,帶著戲謔的眼神一如往常──

不對,是一點都不正常才對。

炎星原,平時不是會隨意開玩笑出來的男人,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刻更是。

最可怕的,是他即使剛剛才經過一堆屍體殘骸,臉色卻是絲毫未變,簡直就更穿過大馬路似的。

「你...是怎麼穿過樓下那堆「東西」的?」

「就「咻!」的一下就過來了啊?你應該很清楚吧?我的真實身分。」

「你這傢伙...!」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沒錯,假若他所述為真的話,是傳說中的──

穿越那堆障礙物也是,那麼只要他有意,只消一眨眼,整所學校將輕易的灰飛煙滅。

「放下你手中的包袱吧?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

他緩步向前,意有所指的說,隨意舉起的手中,閃現出了一絲火光。

沒有立刻動手,是警告嗎?還是有其他意圖呢?

「算了,我一向習慣,先動手!」

話鋒一轉,炎星原以踢碎地面的力道衝向了沁昀,右手捏著一簇烈焰,眼中厲光一閃,右手向著沁昀胸口扣去。

這不是人類能掌握的速度!

雖然早就知道炎星原絕對不單純,但是沒想到會誇張到這種地步...

此時已經顧不上手中的月瑤,沁昀立刻扔掉手中的累贅,試圖側身避過這一擊。

可惡!能躲過嗎!?

咬牙切齒的沁昀,眼中突然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

炎星原並沒有將那一擊打出。

「哼。」

而是露出計謀得逞的一笑,張口大吼。

「九獄炎蝠!」

瞬間他手中的火焰裂成九隻,在空中劃出九道弧線,奔向了沁昀。

這跟自己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區區九隻下等使魔,連讓自己受到輕傷都辦不到。

沁昀理解到了,這一切──

「你這──!」

ˇ只不過是虛張聲勢啊!

轟!!

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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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毀的校舍走廊中,一位少年正抱著一位被繩子綁住的少女奔跑。

「等下!等下啦!星原!!」

「吵死了!妳很重啊!不要讓我分心!」

「過分!」

月瑤急切的叫喊著,被星原以急切的語氣返還,毫無餘俗的聲音忠實的呈現出了聲音主人當下的情緒。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只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

兩人的生命,現在都遭受到了重大的威脅。

「可惡!學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啊!?那傢伙是什麼狀況啊!?」

回頭確認了一下沒有人追上,星原立刻開始詠唱簡化後的咒文。

「<點火>。」

盡量溫柔的幫助月瑤站直,星原說話的時後也不忘動作,現在沒有空閒去慢慢解開結,他迅速將綁縛助月瑤的繩子利用小小的火苗燒斷。

「謝謝...不過你早上居然遲到!過分!虧人家還提早到校!」

月瑤輕撫著手臂上被粗繩勒出的紅印道謝,但隨即翻起舊帳,粉嫩的臉頰鼓的老高。

「抱歉...不對啊!現在不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啊!?」

反射性的低頭道歉後,星原立刻抬起頭吐槽。

「為什麼沁昀那傢伙要破壞學校啊?還有抓妳又是怎樣?」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昨天我...好像是被下藥?總之昏了過去,直到剛剛才醒來。」

「這樣啊...總知這不是我們能解決的,先去報警在說。」

「嗯!」

星原迅速的定了行動方針,月瑤點頭答應,這個舉動很明確也很理智。

目前的事態來說,學校不具有足以鎮壓沁昀的武力,單就他一人能輕鬆壓過學習過各式術法的學生來說,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然,也可能是決心的問題。

殺傷人命的決心,端看在面對與自己相似的存在時,能否有同類相殘的決心。

俗話道:「一夫賣命,萬夫莫敵。」

兩人沿著走廊迅速奔跑,但就算是在高樓層,校內屠殺後的血腥的味道卻仍依稀於鼻尖繚繞。

一想到校內同學們的殘肢敗骸,兩人不由得的打了一個哆嗦,月瑤分外難受,她蒼白的雙唇不停顫抖,起因於親眼看著昔日的摯友將同學炸成碎片,自己卻只能無力的觀望。

不論是無法阻止摯友,還是無法保護同學都是她心中無聲的悲鳴。

月瑤抿緊下唇,小小的手握的死緊。

「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得先顧好自己,別胡思亂想了。」

「星原...?」

星原攤開月瑤緊握的手掌,將之緊緊握住,溫暖的觸感立刻透過接觸傳了過來。

「現在我們只需要先保護好自己,其他的什麼都不要管。」

稍稍往後一撇的視線,帶著平日所見不到的果決與冷靜,立刻讓月瑤安心了不少。

總覺得有星原在,一切就都沒有問題的錯覺,這樣的想法不自覺得冒了出來。

但同時,有一股說不出的違和感滲透出來。

學校占地廣大,為什麼會知道我跟沁昀在樓頂呢?

面對學校跟同學的慘狀,慘絕人寰的地獄,為什麼能這麼冷靜?

以及面對那麼恐怖的沁昀,直面死亡的剎那,為什麼還能那麼冷靜的執行計畫呢?

尤其是現在,面對慘境的態度彷彿早已習慣,絲毫沒有動搖。

星原不應該只是和自己一樣普通的學生而已嗎?

之前就很在意了,他會知道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什麼的,當時因為太過高興而沒有細想,現在仔細一想,確實令人感到奇怪。

太多太多的疑惑,月瑤終於無法保持沉默,開口:「吶,星原──」

「──糟了──!」

卻被唐突的打斷了。

錯過了追問的機會,月瑤不得已的閉上嘴巴,但她隨即一愣,這是──

星原的神情瞬間一屏,爾後立刻轉為憤怒。

「──!!他們居然利用靈脈中心設下結界防止我們逃脫!」

既然是分布於空氣中的靈素,自然也有適合聚集和流動的地點,而這種地點通常稱為節點和靈脈,學校為了提供學生及設備豐富的靈氣,刻意將地點設在了靈脈的集合點,也就是巨大的靈氣結點上。

而如今,連結至節點的靈脈開始暴走,狂亂的靈氣攪亂了大氣中的靈素分布,這已經稱不上是利用靈氣──而是在榨乾大氣中的資源。

而不當利用的元素,胡亂攪和下,只有歸為渾沌元素一途。

濃厚到簡直肉眼可見的渾沌元素噴湧而出,在某人的控制下,化為堅實的障壁,如同一個黑碗倒扣在了整座校舍。

與一般結界不同的是,它並非阻擋來自內外的攻擊,而是不論死物活物,將之所觸的一切全數消滅。

半調子的法系攻擊無法奏效,更不用說是單憑蠻力的物理攻擊了。

這面結界就是如此的惡毒。

完全不考慮扭曲靈脈的後果,以及濫用靈氣的下場,只是一心一意的不讓位在其中的獵物逃脫。

在那之前,有人想過,為什麼六大元素之中,會包括了渾沌與秩序嗎?

秩序,乃是規則的化身,它的性質著穩定,有著不易更改的特性。

而渾沌,則是其相反之的存在。

在神靈盡數殞落之時,空氣中只存在地水火風四大靈素,但隨著能源的開發進步,原素任意合成的情況下,雖然有成功的例子,但大多仍是以失敗居多。

而這些失敗的殘餘物,正是渾沌元素。

它正是區居於火元素之後,第二擅長破壞的元素。

在兩人驚愕之時,逃跑的時間一點一滴的浪費,追兵早已悄悄追至身後。

或者說,逃跑在這種情況下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破壞的具現化殺已然至身後,周遭靈氣倏然一凝,數枚光球自半空浮現,毫不停滯的衝向兩人。

「──!!」

七彩的光球的速度雖然稱不上快,但破壞力絕對算是上乘,被命中後果不堪設想。

幸虧兩人在反射神經與身體能力上都堪稱一絕,然而爆炸捲起的爆風卻毫不留情的玩弄著兩人的軀體。

「唔。」

月瑤如同兔子靈巧的翻身著地,班排第一的體育成績可不是說著玩的,完美的化解了衝擊。

「切。」

星原用手撐著地板勉強抵過暴風吹襲,重心尚未穩定的他眼看又是幾枚光球殺至,毫不猶豫的詠唱咒文。

「<偉大之風啊‧化為支撐天平之左臂‧守護我等>」

三節式詠唱的盧恩咒文,改變了世界的法則,一股強勁的疾風向左方吹襲,偏離了光球的攻擊軌道。

但是,星原並不善長風屬咒文,即使使用了效率較高的三節式詠唱,威力依然明顯不足,不足以偏導所有的光球的軌跡。

勁風過後,仍殘餘下的一顆光球,眼看就要引爆,此時已來不及詠唱下一個咒文──

「<雷槍>!」

月瑤迅速地射出紫電,精準的將光球射落,極光之槍射穿光球,引發的爆炸再次遮蔽了視野。

「快!趁現在!」

眼看機不可失,星原立刻拉住月瑤的手打算逃跑,卻沒想到一拉之下竟是拉之不動,只能一臉錯愕看著月瑤的側臉。

「為什麼──」

「我想跟他...跟沁昀談一談。」

此時月瑤的小臉上,閃動著決意。

她無法放著自身的友人至之於不顧,不論他做了什麼,變成什麼樣子,她都無法狠下心來徹底割捨。

令人感動的友情,卻也顯得愚蠢。

雙眸中的決心──夾雜著恐懼。

她在害怕,看她那打顫的雙肩以及小腿便可明白,她現在非常害怕。

想勸回走上歪路的友人,卻又害怕著他,缺乏決心的行為只會帶來反效果。

支持她站在這裡的,無非就只是她尚且擁有一絲自信,憑藉自身的能力,加上身旁的炎星原,可以戰勝過眼前的沁昀。

又或者只是,三人之間隔著的這一層薄幕──也說不準。

若不是這樣,她可能連站在沁昀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也說不定。

「沒什麼好談的。」

沁昀的聲音透過煙幕縹緲的傳來。

「我只要抓妳回去。」

「為什麼!我根本一點都不明白啊!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你要做出這種事!?」

「因為是命令──」

「既然是命令、既然是命令!那為什麼不直接動手啊!一開始直接抓我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還要傷害大家呢!?」

「因為還有潛在的不確定要素──」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完全搞不懂啊!?」

摯友背叛的痛苦,摯友墮落的苦痛。

月瑤劇烈顫抖著肩膀,翠綠色的眼眸內,斗大的淚水忍不住一滴、一滴的落下,緊握住的手指幾乎都要嵌入手掌。

她完全對這場襲擊一知半解,她認知到的只有,自己的朋友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以及自身面對了一場絕大的危機。

她因摯友的背叛痛苦著,因性命受到的威脅而害怕著。

這樣的她,拚盡全力傾訴的她,換得的只是嘲諷。

「真是難看,明明跟我一樣,只是一樣道具罷了。」

「你..你說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跟我一樣,都只是為了目的而製作出的道具。」

煙塵散去,沁昀身上除了衣物破損之外,毫髮無傷。

「你就不好奇嗎?為什麼你身為人類,身體能力卻比班上得大家都還要高?」

此時失去日常一切感情的他,臉上浮現了悽涼的笑容。

「答案就是,妳,被作為上個時代的王牌魔導士的複製人,被組織製作了出來。」

簡潔的詞語,對月瑤宣告著──妳不是人,只是道具。

「妳那異於常人的身體能力,以及魔術的適性,都是源自於此。」

月瑤向後踉蹌了一步,眼中茫然自失,大腦一下子不願意接受事實,彷彿被鈍器毆打的暈眩感於腦中盤旋。

這樣一來,確實任何疑問都有了解釋。

但對於月瑤來說,這份真相實在太殘酷了。

她至今為止的所有努力,自以為是用努力換得的軌跡,竟都只是由他人所賦予,命中注定的事物。

所有奮鬥都劃為虛幻的泡影,任何回憶都在此時褪去了本該擁有的色彩,徒留下虛偽的顏色。

「那..那為什麼?我會在這所學校就讀...?」她近乎近似祈求的、最後的掙扎。

一聽見這句話,沁昀的臉色立刻轉為顯而易見的嘲笑。

「妳不知道?什麼啊?不止是個殘缺品,就連記憶都被抹去了嗎?妳可真是一個悲慘的女人啊。」

「什麼啊...你再說什麼啊...!」

「也就是說,妳連救命恩人都不記得了,這還不悲慘嗎?」

至此,月瑤終於止不住動搖,抽抽噎噎的啜泣著,縮起肩膀的她看上去如同新生的胎兒脆弱,不堪一擊。

沁昀將目光撇向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閉口不言的炎星原。

「我還以為他也是目標之一呢...不過就剛才看來,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

沁昀的周身漂浮起了光球,從包圍的位置看來,不難看出他瞄準的是誰。

但是,被瞄準的炎星原本人,卻是異常的冷靜,他的態度平靜到看不出來只是個高中生。

他搔搔頭,嘴邊揚起一抹輕笑。

「嘛,我倒也沒想過月瑤她有這樣的一個身份,不過那根本無所謂。」

那份沉穩...如同深沉的大海般...深不可測!

「沁昀。」

「...」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炎星原的神態是那樣的沉著,他只是看著眼前的那人。

「但是我知道,這肯定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不會因為任何事而被抹消。」

筆直舉起的拳頭,象徵著決意。

「我不會讓你帶走月瑤,我也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我現在就用把你暴打一頓,讓你好好醒醒腦。」

向前一步將月瑤護在身後,星原露出欠揍的笑容。

「反正輕小說的劇情,不都是這副德性嗎?」

「──那你就試試看吧!」

光球炸裂,靈氣集聚而成的產物,從不同的角度轟向了炎星原,為了讓他無法閃避,攻擊範圍連月瑤也包括了進去,此時的她簡直可以說是累贅。

雖說是不同角度,但是,在這狹窄的校舍走廊內,我方無法移動,同時對方的攻擊被限制了方向,防守上倒是簡單了不少。

「<光輝的守護障壁>!」

力牆,專門抵擋物理衝擊的防禦魔術,缺點是無法自由移動,但對攻擊方向固定的現在,對方只能硬碰硬的直接轟擊。

隨著詠唱的音階收尾,魔力轉換而成的黃色障壁擋住了肆虐的光球,衝擊自障壁表面散開,但在可以一擊破壞強化地板或牆壁的爆炸威力下,竟能防住這點讓人驚異。

沁昀似乎也無法理解,為什麼區區最低效率的一節式詠唱可以防住自己的攻擊,愣了一下。

星原伸出的左手並未放下,但他卻露出了自信的餘俗。

「哼,你在專精奇術的我面前還妄想裝些什麼?光球的正體不就是『原初』嗎?」

「原...初?」

聽沁昀錯愕的聲音,看來就連他本人都沒有被告知自己能力的名稱。

所謂「原初」是奇術中的一門法術運用,自大氣中提煉六種靈氣,每次皆會以不同的比例混合,破壞力增大的同時,也導致集合體的不穩定,加上七彩球體本身蘊含著「惡意」,不會照著施術者的意志行動,是一門很不穩定的法術。

「就憑你那種沒有速度,純粹依靠爆炸的攻擊,在撞上<力牆>的瞬間,威力就會因為爆風互相干擾而減弱不少。」

冷靜的分析敵我雙方攻守的性質,做出了最好的判斷。

「況且,就憑你那種半調子的攻擊,只要一邊閃避,並使用<等離子加農砲>,我就可以一擊了結你。」

「你這傢伙...平時上課都是在裝嗎...!」

「唉呀,我不知道在說什麼耶?」

炎星原露出玩味的笑容,一邊解除了<力牆>,同時伸出左手比出手槍的手勢。

「所以──」

是要發動攻擊咒文嗎!?沁昀警戒的後退了半步──正好採到了魔術陷阱<爆風地雷>。

「──什麼時候!?」

「就請你暫時先退場吧。」

吹起的爆風捲起沁昀的身體,將他扔向了校舍之外,而且這裡還是頂樓的下一層,八樓。

呼,還好趁他們兩個廢話的石後先設下陷阱,星原輕吁出一口長氣,那傢伙既然吃了九獄炎蝠的攻擊都無傷,丟下去應該也沒事吧。

「...這裡可是八樓喔...星原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它扔出去...?」

眼看戰鬥結束,月瑤顫巍巍的聲音才脆弱的響起,即使是驚訝的口吻,聲音卻已經失去了生氣,瞳孔只剩下一片空虛。

星原回首,與自己相互對視的翠色雙眼一片黯淡,幾涓淚水不受控制的字臉頰滑落。

被告知了不屬於人類的事實,被要好的摯友宣判,她早已經喪失了大半的思考能力,求生的意志已經被真相消磨殆盡,就連沁昀被從八樓扔下,她也只是感到些微的疑問。

她平時堅強自信的模樣,已經完全化為泡影。

「...」

撇了月瑤一眼後,炎星原彷彿不忍心在看到那樣的月瑤一眼似的,將視線從她身上離開,默默的拉起了她的手,一使勁將月瑤的身體攬到了自己的背上。

他背起了她。

「...星原...?」月瑤迷惘的問道:「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放下我...?」

「我會帶妳出去的。」

「為什麼...?你也聽見了,我不是人啊...只是被製造出來的...道具。」

「我答應過妳了,所以我不會食言。」

「那種東西...值得嗎?你知道嗎?你有可能會死啊...!」

「你當時果然沒有聽漏啊。」

自始至終,不論月瑤如何質疑自己的價值,炎星原的語氣中都不曾有過改變,甚至是任何一絲的動搖。

貫徹著冷靜,與冷淡。

這與平時的他完全不同,向是刻意披上了一層外殼,掩飾著內心的情感。

「我還記得當初解決了那群人之後,妳也是像這樣腳軟了呢。」

是再說那時候的事嗎?剛掌握了自己魔術性向的時候。

重提舊事,讓月瑤臉上一陣發燙,但嘴上卻仍倔將的不肯服軟。

「吵死了...人家只是有點緊張...」

「哈哈,在那之後妳真的很努力,遭遇了那種事情之後,卻還是那樣的堅強...」

星原的視線上浮,似是看向了不可企及的過往,帶著一絲眷念。

「就跟以前一模一樣..」

「..以前?」

是什麼時候?

月瑤輕輕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星原卻不再說話了。

用著不快不慢的腳步,星原輕托著月瑤纖細的雙腿在走廊上漫步,此刻是那樣的寧靜,月瑤輕輕將下巴搭上了星原的肩膀,雙手環繞住了他頸項。

一股不合時宜的靜謐於剎那間擴散在了整個空間,碎裂的地板、漆黑的結界,此時都彷彿虛偽的假象。

只有一名少年,背負著一位少女。

如果時間可以暫停,那麼月瑤無比的希望,它就暫停在這一瞬間。

但是那個幻想,卻在,這一瞬間被現實打得粉碎。

「月瑤,你聽我說。」

突如其來的沉重,聲音中蘊藏的決心,幾乎要把把月瑤壓得喘不過氣,但她還是努力做出應答。

「嗯?」

接下來的瞬間──

「我,要去把樓上的那個傢伙幹掉。」

他的話──

「妳只會拖我的後腿。」

如同一把銳利的劍──

「去找一個地方乖乖躲好吧。」

深深刺進了月瑤的心裡。

「再見。」

將月瑤放在了牆角邊,無視著她眼裡即將潰堤的淚水,炎星原沒有任何猶豫,轉身朝著通往頂樓的樓梯看去。

最後的最後,炎星原看了月瑤最後一眼。

「我最討厭現在的妳了。」

少女的淚水,終於潰堤。

 

雖然時間很短暫,但是這段時間,謝謝妳了。

說好的約定,我一定會履行的。

 

一回想起少女最後那瞬間的神情,炎星原不由得一陣煩躁,惱怒的抓了抓頭,大腦彷彿要燒起來般狂熱,如同地獄大鍋一般沸騰不止。

腦中再次浮現的,白金色長髮的身影,但卻與月瑤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她堅強,而且強大。

那個背影,令人心生憧。

她到底是誰?這股親切感又從何而來?自己為什麼會氣成這樣?

但唯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是自己傷害了月瑤。

「...該死!」

不知不覺中,腳步也變得粗暴,被踩過的強化地板發出悲鳴,指甲幾乎要嵌入手掌。

短時間內,自己就弄哭了兩個女孩。

就連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但大腦直覺就是對月瑤懦弱的樣子感到惱火。

理性很清晰的告訴自己,她的怯弱是理所當然,她的脆弱乃情理之內,她不過是個孩子──孩子?

為什麼自己會這樣想?

為什麼大腦一直浮現出了未曾看過的景象?

一模一樣的身影,卻出現了截然不同的堅強與稟然,那才是她本該擁有的姿態──不對!

「該死!」

倒下的梁柱擋住了道路,壓抑不住煩躁,無處發洩的炎星原一拳揮向了擋在前方的路障,轟然一聲爆響,整片瓦礫堆竟瞬間被轟成一堆碎石。

瞬間清空了頂樓入口,儘管眼前黑氣瀰漫,炎星原依然毫不掩飾的直接走入,看不出有絲毫的畏懼。

因為他,早就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

「你是....不對....」

漆黑的迷霧之中,一個高的異常的身影矗立於其中,披著渾然天成的黑色斗篷,面部的位置乃是一塊虛空,只透出兩點邪惡的紅。

「您是...恭候大駕...」

扭曲的異音,幾乎要使聽者為之瘋狂。

「少廢話了。」

炎星原一揮右手,掌中凝聚起熾熱的火焰,用以施展魔術的左手舉起,對準了眼前的敵人。

「您是...毀滅世界的罪人...」

黑斗篷的背後,一扇巨大的血紅色傳色門不停搖晃,不斷從中流洩出漆黑的渾沌元素。

看到這幅光景,炎星原不由得嗤之以鼻。

「聽不懂你再說啥鬼!我已經夠火大了,你最好別再惹我!」

「只要殺了您...世界的秩序便能恢復...」

抑鬱而起的黑氣,象徵著毫無談話存在的必要,足以吞噬一切的死神之鐮勾起了慾望。

作為回應,炎星原身上則騰起了烈火,宛若漆黑暗影中的一絲光明,橙紅色的光芒迫退了翻滾的黑霧。

望著手中的熾焰,他握緊了拳頭,這是自從炎星原有意識以來便擁有的能力,連他本人都無法理解這火焰從何而來。

火焰早已遠遠超過了大氣中靈素能構成的分量,而且甚至在身體上奔騰閃動,但本該燒盡萬物的灼熱卻沒有對使用者造成一絲傷害。

有如火焰的化身。

他一直憎恨著這份力量,這種能力,在這個和平的時代,只能用來傷人與破壞。

火光搖曳,雙方互相對峙。

但是,唯有此時,這份力量可以用來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事物。

「這名字...看來也是時候該捨棄了嗎?」

炎星原,這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名字,星火燎原,它象徵著的,不僅僅是個稱號,更是對自我的約束。

喃喃細語,炎星原看著自己握緊了拳頭,征愣了半晌,才笑著說。

「果然,還是算了吧。」

腦中浮現的光景,這十七年來的記憶,中和了腦中的怒火。

這名字帶給自己的回憶,這一點一滴的時光,都是珍貴的寶物,無法輕意割捨。

但是就憑現在的自己,究竟能戰鬥到什麼程度呢?

「這火焰...果然...」

翻飛的黑色斗篷,透出兩點邪惡的血紅目光,無盡的黑色濃霧從斗篷下滲出,通體漆黑的黑色鐮刀閃爍著飢渴。

他正渴望著自己的死亡。

貪婪奪取生命的模樣,倘若神話中的死神呈現在現實,那肯定就是這副模樣吧。

在這一般人看了都為之顫慄的光景面前,炎星原卻笑了,笑得凶猛、痛快。

死神之鐮向前逼近,畫出一道死亡的弧線。

炎星原不退反進,奮力踏前一步,曲身避開了刀鋒,纏繞著烈焰的右手一格,紅色的熾焰破開凝聚如實的黑霧,擋住刀柄,炎星原左手一握,一拳揮向死神面部。

「死神那傢伙!可不是你這副蠢樣啊!」

碰!本該直擊面部的火拳,卻被一面透明的障壁所擋下。

空氣中漾起了波紋,炎星原的拳頭一陣痛麻,反挫的力道大的出乎意料之外。

「嗚!」

幾束黑電倏然射出,毫無前兆,在零距離的狀況下根本無法反應,雷閃倏然穿透而過,電流輕易撕碎肉體,左肩及右腿上多了一條裂傷,傷口處一片焦黑,但猩紅色的液體隨即逐漸自純白的校服上擴散。

「好痛...攻擊點是隨機的嗎...」

慢一步傳來的激痛動搖著炎星原的意志,他壓住肩上的傷口,咬緊了牙關。

只在那一瞬間的攻防,他就已經確認了一件事實。

差距太大了...!

還沒來的及細想,死神之鐮再度逼近,雖然兵刃相交不會吃虧,但距離太近卻又來不及閃避...!

無可奈何之下,炎星原只能被動後撤,歪身躲過鐮刀,撤著空隙擊出一發火球,但卻同樣被透明的障壁所阻,激起一陣無色的波紋,無法起效。

揮空的敵人並非失去平衡,馬上又接著揮動第二擊、第三擊。

「啊啊啊啊!!混帳,到底是什麼原理啊!?不對啊這根本是BOSS光環來著!?!?」

躲開、架開,宛如被追打的老鼠般抱頭鼠竄,炎星原只能自暴自棄的哀嚎,徹底的貫徹打跑戰術,一極必殺的威力可不能小看,加上不知名的護盾,那種能力根本從沒看過啊,到底是殺小啊!?

在搞清楚敵方的能力前,一切攻擊都是徒勞。

不過,只存在一種例外。

「不過,該不會只是單純的能量護盾?」

不存著任何技倆的,單純比拼?

「...那樣反而毫無破綻啊,尷尬了。」

不存在任何小手段的戰鬥,才是真正的棘手。

若當真如此,只有拿出高於對方防禦的火力攻擊,但很明顯的是,現在根本沒有餘力去詠唱高威力的攻擊咒文,單單依靠自身能力也無法突破防禦。

「但是不對啊..?那我一開始怎麼碰到他的刀的?」

一開始的刀刃相碰,自己並沒有觸發防護罩。

眼看鐮刀再次襲來,面對來自左方的斬擊,炎星原決定賭上一把,左臂燃起烈焰,硬生生朝鐮刃處格去。

即使纏繞了上火焰,人類的肉身與靈氣的刀刃相互碰撞,其中優劣更是一目了然。

「呃!果然嗎....!!痛..!」

黑色的鋒刃,砍入了左手──直抵骨節。

咬緊牙齒忍住侵襲大腦的痛楚,產生的排斥反應幾乎讓炎星原暈厥過去。

但是,他隨即一咬牙,穩住自己的意識,將那椎心噬骨的疼全力無視。

「──!!」

猛襲而出的右手抓緊鐮刀握把處,炎星原奮力一拉,將死神前移的重心往自己身體帶,迫使對方失去平衡後,受了傷的右腳一揚,附加著火焰的全力一擊,以要踢斷一切的氣勢踢出──

命中了!

正如猜測中的一模一樣,防護罩的距離,只離身體不到一公尺遠。

彷彿慘叫一般的尖嘯聲,從瞧不見臉面的斗蓬底下傳出。

「^@#%&^!^#*!!!」

龐大到幾乎震碎耳膜的噪音,黑袍被火焰燒碎,肉體化為焦炭,正如猜測的無異,毫無疑問的奏效了。

但是,還不夠,距離決定性的破壞還棋差一著。

「<雷槍>!」

一聲嬌叱,紫電一閃而過,宛若神箭手射出的箭一般,極光之神臂貫穿了死神燒的焦爛的左臂,連根斬斷。

炎星原一咬牙,反射性的想要大罵,但身體優先選擇對副眼前的敵人,迅即的收回右腳,右手隨即對準敵人的右臂揮下,死神立即放開了鐮刀閃避,飛身拉開距離,炎星原回身大吼。

「妳為什麼要過來!」

「為了幫你啊!讓開!」

輕描淡寫帶過炎星原的質疑,月瑤果敢的詠唱咒文。

「<雷光之戰神啊·揮起兇猛憤怒之鎚·毀滅一切>」

柱狀雷光瞬間擦過炎星原的身側,高熱與電擊毫不留情的衝擊死神,將他推向頂樓邊原,卻依然被防護照所化解,光柱朝四方散去,攻擊被彈開了。

看到這一幕的瞬間,炎星原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呼吸急促,有種不可言喻的感受再全身擴散,像是個難纏的死結,眼看就要解開,卻偏偏棋差一著。

心臟像是無數小刀在鑽刺那樣,感到無比疼痛。

他似乎曾經見過這個場景,無比相似。

但是卻想不起來。

答,答,輕柔的腳步聲間歇性的響起,直至炎星原的身身側,停下。

看向身邊的女孩,兩人目光交觸,此時月瑤眼中的軟弱已煙消雲散,雖然不知為何,她的內心在短時間內成長驚人。

「為什麼...?」炎星原問,但眼神中卻不帶疑問之意,反倒有種了然,彷彿他早有預料事情會如此發展。

「不為什麼,就為你剛剛那一句話。」月瑤將一搓瀏海撥至耳後,別過臉頰,一雙碧眼帶著彆扭的神色:「你很討厭我。」

雖說仍在鬧著脾氣,但此時的月瑤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沉穩的氣息,如同山脈般穩固,彷彿瞬間成長了好幾歲似的,令人吃驚不已,一時炎星原完全回不上話。

「說起來,星原你從剛才就冷靜得不像話,完全不像平常的你。」

月瑤星眸一轉,半帶迷惑的望向炎星原的雙眼。

「加上你還能操縱火焰...但我卻不覺得奇怪,難道..事有蹊翹?」

這麼一說,事情的確有點奇怪。

這個火焰從何而來,卻是連炎星原本人都不知道,雖然刻意封印了自己的能力,但他卻也不曾忽略去解開自己身世之謎。

據他所知,這股力量並不屬於現今任何轉換系統,使用時也不曾感到一絲一毫的消耗。

那麼,這股能量究竟從何而來?

如今,月瑤的身世之謎已解,兩者之間甚至彷彿有某種聯繫似的,密不可分。

「吶,星原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得嗎?那本小說。」

「..嗯,我記得。」

不必明講,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想到了一塊兒去。

故事裡頭的,會操縱火焰的男子,與操縱重力與閃電的兔子女孩。

月瑤曾經的異想天開,如今卻是無比現實。

但還不容兩人細想,一股濃郁深沉的力量透過空氣,排山倒海的壓迫感隨之襲來,回過氣的死神重新站起身子,血紅色的雙目忽明忽滅,帶著幾乎外溢的怒氣,瞪視著兩人。

「呼呼...兩個罪人竟然同時在此地現身了...我要代替天道...將汝等從世界除去...」

不詳之音噪動刺耳,幾盡貫穿耳膜得邪音,足已廢去一般人的所有勇氣。

「就叫妳跑了...看來他如今連妳都不放過啦。」

「哼,那星原你一個人怎麼辦啊?等死啊?」

但面對威脅,如今兩人共同攜手,早已不當作一回事,談笑風生、雲淡風輕。

不得不說,兩人的身上,彷彿有種看不見的種子發芽,兩人已不像是一屆平凡的高中生,反而纏繞著某種不知名的,這個和平盛世不該出現的氣息。

黑之死神咆嘯著衝上前來,揮舞著手中的巨大黑鐮,妄圖將兩人斬成兩段。

「要上了!」

「喔!」

兩人不約而同一笑,那笑,充斥著自信,滿溢而出的戰意掀起一陣狂風!

兩人閃身避開第一擊,堅硬的地板出現一道深刻的刀痕,威力竟是比一開始更要高上幾個層次。

「星原你倒是給力一點啊,現在的我可是禁不起砍的!」

「妳少在那邊說風涼話啊!這以前可是妳的專長!」

非但沒有畏懼,反而戰意更上一層。

黑光一閃,一抹熾焰紅芒立即迎上,炎星原奮力一揮,纏繞在手上的火焰迅速匯聚,隨心念操縱化為一把長劍,猛然架住黑色巨鐮。

「漂亮!<雷光之戰錘‧集>!」

月瑤俏皮的一笑,如兔子般靈活的鑽進兩人之間的空隙,左掌對準,雷光頓時炸裂,巨大的雷柱收束到了極致,在分毫的距離下直接命中,耀目的光閃瞬間剝奪了在場所有人的視野。

如同太陽般耀目的光閃,甚至直接穿透眼皮。

「呃!眼睛...」炎星原痛苦的摀著眼睛。

「嗚哇...威力比我想像的要大一點...搞定了嗎?」

順著炸的勁風撤離,月瑤瞇起雙眼,凝視著飛揚的煙塵。

她有絕對的自信,那一擊鐵定奏效了。

將所有能量凝聚到一點突破,如同細針可以輕易戳穿皮膚,正是以點破面的基礎應用。

為了確保一極必殺,月瑤放棄了遙攻的手段,轉而衝進敵人懷裡,不浪費一絲一毫的威力,將傷害最大化。

不過,代價也十分巨大。

縱然閉上雙眼,薄薄一層眼皮卻也無法阻擋極近距離下爆發出的強光,雖然勉強自己睜開雙眼,但月瑤目光之中卻盡是白色的炫目光閃,星原更不必多說,也是類似的狀況。

「喂,月瑤,狀況怎樣..?」雙手在虛空游移,由於失去視力,炎星原略顯不安:「解決了嗎?」

「不確定...」搖搖頭,月遙側耳傾聽,但四周卻寂靜的詭異:「沒聽到任何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黑鐮倏然閃現在月瑤身後,黑芒一閃──

上鉤了!

「喂喂,偷襲可不撐不上高尚啊!」

炎星原霸氣的一個回身,腳步穩如泰山,重心前移,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將手中的焰劍斬下!

縱然看不見,但憑著周身靈素的擾動,也可粗略了解敵人的方位。

上段斬的力道傾注在鐮刀刃上,將其猛然壓下,劍壓捲起的狂風吹散塵霧。

此時,預先閉上雙眼的月瑤隱約看見,死神的腹部裂開一個大口,正不斷冒出黑色的煙霧。

奏效了!

月瑤立即驟步上前,趁著死神被壓制住的空襲,身子彈起,抬腿朝死神臉上踢去。

由右至左的一擊,死神歪頭避開,擦過。

他避開了!!

防護罩在那一擊之下,不止被貫穿,連帶著能量也一同耗盡了!

死神嘶吼一聲,揮刀迫退炎星原,黑鐮刀光閃閃,無窮盡的刀光朝月瑤攻去。

「嘿!呼!嗚哇!」

月瑤驚叫連連,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然而不知怎的,她那靈活的身影卻總在刀光之間回來回縱橫,卻是一招都沒有命中。

炎星原更是不遑多讓,抓準空隙一件劈下,動作雖然不如月瑤靈巧,每一擊卻是快速而沉重,逼的死神步步敗退。

「「哈!」」

踢腿,劍光,縱橫交錯。

隨著戰鬥時間拉長,兩人的動作之洗練,也在不斷上升。

純粹的速度。

無法抵擋的銳利。

距離決戰之時的鐘響...也即將到來。

黑色的巨鐮朝月瑤揮下,但已失去初始的冷靜,刀路出已然焦躁。

按照方才對戰的經驗,這一擊該由炎星原的焰劍擋下,月瑤卻側身一轉,手中雷光一閃,不偏不倚的擊中了刀柄,偏移了攻擊角度,已毫釐之差閃過了這一記攻擊。

出乎意料的一著,造成死神微小的破綻。

但,對決出勝負,足矣。

凝聚著迄今為止最強大的熾焰,炎星原手中的建造型一變,從單純的長劍化為外貿猙獰的大劍,怒吼一聲,揮下了臨終的一擊。

「主人!!」

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死神的眼底,透出一絲狡猾的笑意。

瞬間,死神的身影模糊了一瞬,下一剎那,葦沁昀的身影出現在了焰劍的斬擊軌道之上。

「──!!」

友人的軀體就在眼前,不由得的,炎星原手中的焰劍一頓。

戰場之上,一瞬間的猶豫,將帶來致命的後果。

倏的,數道黑色的雷閃毫不猶豫洞穿了葦沁昀,與炎星原的身體。

「...什麼?」葦沁昀不敢置信的聲音,空洞的傳出。

痛。

劇痛。

──難以想像的劇痛!

緊緊摀住腹部的大洞,血液卻如同噴泉般湧出,視界立刻開始變得模糊,炎星原咬牙瞪視著死神。

腹部好像在燒般的疼...!!

堅持不住,炎星原雙膝蓋一軟,跪了下去,手中的焰劍也化為點點火星消散。

「星原!!!」直到此時,月瑤才反應過來,大叫著過來扶住炎星原,卻赫然發現他的身體正逐漸的變的冰冷:「沒事吧!?沒事吧!?」

「白癡!現在不是管我的時候!」炎星原焦急的吼道,卻發現剛才還在自己面前的死神,卻在一瞬間繞到了月瑤身後,黑色的大鐮一舉劈下。

不行,她已經失去冷靜了!

一想到月瑤嬌小的身軀被斬為兩半,二話不說,炎星原立即抱住月瑤將她護在身下。

喀擦,肉身被金屬斬斷的聲音,聽上去是那樣的輕易,令月瑤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同時,幾低溫熱的腥紅色液體,低落在了蒼白的面頰上。

喉頭湧上的腥熱鮮血,鐵鏽味瞬間充滿了口腔,無法克制的自嘴角滑落。

月瑤伊伊啊啊的張大嘴巴,已然慘白的唇瓣顫抖不止,幾涓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對不起。」抑制著從喉頭湧上的鮮血,炎星原的聲音低的幾不可聞:「我可能,無法履行保護妳的約定了。」

喀擦,又是一刀劈下。

悶哼一聲,右手不受控制的垂落,炎星原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拜託妳了...快逃吧,我知道妳可以打破這個結界的...」

這是最後,也是最終的言語。

「帶著學校的同學,逃吧...!」

「等一下──!!」月瑤急切的聲音,並沒有傳到炎星原耳中。

月瑤周遭的景物倏然一變,轉換成了平時熟悉的操場,她驚慌失措的環顧四周,卻是找不到要找的那一人。

「星原..?星原...!?」

答案在明顯不過,炎星原並不是選擇將自己轉移到操場,而是選擇了月瑤。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

為了我?為了我為了我為了我為了我為了我?

理智在無限循環的疑問下逐漸崩毀,雙手緊緊揪住白金色的秀髮,姣好的面容扭曲得如同惡鬼。

「星原───!!!」

終於無法抑止的哭喊出聲,慟哭之聲,響徹天際。

而天空,落下了幾聲渾厚的雷聲。

震撼天地的將黃色閃電,自月瑤身上噴湧而出。

 

「很驚訝吧...看到你剛才那一招瞬間移動,讓我想起了不少東西啊,混帳。」

炎星原背對著死神,即使不用回頭,也知道對方正處於盛怒。

「這樣一來如何?月瑤鐵定能跑的掉,你的計畫徹底落空了啊。」

炎星原失笑出聲,現在全身上下能動的地方,也只有嘴了。

「無所謂...要是能殺了你...也沒有需要複製品的必要了...」死神開口,聲音卻是咬牙切齒。

「哼...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們到底想做什麼,這個領域目前是由我所守護,我的力量早已存放於安全之處,你即便殺了我,也是徒勞。」

炎星元嗤笑一聲,眼眸中彷彿藏有火焰一般熾熱,隱隱透出火光。

「你!!」

死神盛怒至極,舉起手中的黑色巨鐮──

轟隆!轟隆!

天空中劈下數道金黃色的閃電,轟在了頂樓四周,每一擊都使的地面微微凹陷、焦黑冒煙,阻止了死神的行動。

死神看了不禁戰慄,那可是極輕的電子束啊,居然能使強化地面凹陷,那得是多大的力量!

抬頭往天空看去,只見漆黑的結界外,正被無數道雷電不斷轟擊,方才穿透結界的,只是一小部分罷了。

整個結界晃動不止,首當其衝的頂部更是冒出無數裂痕,眼看在這樣下去,必然會遭到空中無數閃電的轟炸,死神連忙聚集渾沌元素補強結界,黑色的霧靄不斷朝天空聚集,直到連轟隆的雷聲都完全被隔絕在外,才總算鞏固住了即將崩毀的結界。

在死神鬆了一口氣的瞬間,下一剎那,更加匪夷所思的畫面立刻震撼了結界內的一切。

「...那是...她嗎?」炎星原殘存的呢喃,靜靜飄散於空中。

──異變,從那漆黑的天空降下。

喀啦,喀啦,如同意碎品般的碎裂聲,清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剎時,金光大盛。

宛如照亮黑夜的璀璨光輝。

真要比喻的話,就是太陽的顯現。

無論轟下幾束雷電都無法破壞的漆黑結界,在這陣黃金之風面前,卻如同紙糊一般被輕易吹散。

兩者之間的差距,根本不在一個次元!

足已著燒肌膚的熱度頃洩而下,人目眩的天空中,一個似乎是熱源的人影忽隱忽現,但是因為處在逆光方向,無法清楚辨明其樣貌。

「什..!是誰!?」死神朝天空焦躁的大吼。

剎那,金芒化作熱線和閃光包圍了附近一帶。

閃熱不久又包圍了中庭一帶,化作金色之炎將死神羽炎星原包圍。飄舞的羽毛——不、火炎形成的金翅掀起狂風,襲擊者緩緩降落了下來。

襲擊者扎著黑色頭髮、身穿從肩膀至背後大膽敞開的帶典雅花紋的衣服,炎之金翅於背後顯現。

「真是...有幾百年沒見到妳這副德性了呢...?」

凝視著神聖而稟然的身軀,炎星原低聲笑了出來。

「...」襲擊者帶有幾分惱火的視線掃向了炎星原,但隨即又轉回死神身上。

黑之死神氣的全身顫抖不止,明明距離目標就只差那麼一點了..!明明距離拯救世界就只差那麼一點了!!

「你們這群盜用世界之力得罪人!!」死神朝襲擊者嘶吼,極為龐大的渾沌元素聚集於死神的雙掌,此時已經無須顧及結界的維持,此招,可為驚動一方天地的驚天一擊!

襲擊者只是稍稍瞥了它一眼。

「閉嘴。」

金色之炎變換形狀,看似只是隨手一掃──

竟將那驚天一擊連同校舍的半邊,一口氣切成了兩半。

就連使出這一擊的死神...都在一剎那之間灰飛煙滅。

炎星原已經快睜不開的雙眼,在此時為為睜瞪大了半分,卻又像是無可奈何似的,從嘴角洩漏出了一絲笑意。

那笑意,似是緬懷,又像感嘆。

這樣...總算是落幕了...嗎。

襲擊者緩步走至炎星原的面前,停住。

伸出的右手,輕輕撫上炎星原沾染血跡的臉龐。

「總之,請先再次沉睡吧。」

少女生音彷彿帶有魔力一般,炎星原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他,還不應該出來的,炎星原...就該是炎星原。」

少女的聲音,帶著堅定。

但卻沒注意,嘴角溢出的伊斯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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